“你说话不算数!”
“大人说话算数是会分时间段的,通常在午夜或者清晨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这种时候脑子都不太清醒。”
“你、你……骗子!”
一记重重的关门声,打破了林刻刻习以为常的懒散午后时光。
昏昏欲睡的冒牌大叔,对萧雪笙说的话,只朦朦胧胧听了半截,大概是涉及“衣服”、“冬天”、“很冷”之类的。
然后林刻刻将这些词语在迷迷糊糊的脑子里组织了一遍,表情忽然呆了一下。午后的城市莫名地安静了下来,冬日的暖阳洒落在满布沧桑的脸上,一双死鱼眼慵懒地望着窗外流动的白云与浩瀚的蔚蓝之海,林刻刻才漫不经心地在心中得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:“哦……原来是去买衣服啊。”
换上一件普通的牛仔外套,习惯性地叼了一支烟在嘴里,林刻刻走到楼下时,萧雪笙正艰难地招着出租车。少女穿着一件很简单得淡绿色短裙,黑茸茸的丝袜包裹住了纤细的腿肢,肥硕的黑色羽绒夹克将她娇小的身躯瞬间撑大了数倍,还有那标志性的粉红脸颊,看起来被冻得很厉害。
林刻刻走到她身边,兀自打了个激灵,抱了抱手臂,说道:“这里可打不到出租车,只有在外环边上去乘地铁。”
两人住在林刻刻师父留下的公寓中,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。林刻刻起初怂恿萧雪笙继续回学校去念书,如果被家里人逮到就实话实说,不过这些都被她强硬地拒绝了,林刻刻也知道高中生活简直就是一滩烂稀泥,索性也不再劝她。
天气在十一月,已经渐渐冷得过分了,所以出去购置几件衣服也不是什么罪过,林刻刻也拗不过她,只好跟着出来了。
周末的地铁,突出一个人挤人,林刻刻仗着187公分的绝对身高优势,在拥挤的车厢内享受着稀罕的上层空气。萧雪笙就没那么好运了,被挤得七荤八素,只好悄悄抓住了林刻刻的衣角,生怕被人潮给冲走了。
在这种时候,林刻刻就会语重心长地说:“看吧,这就是你书读少了的下场。”
少女不服气地仰起头来看着他,乌黑的眼珠闪烁着明亮的光泽:“这和不读书有什么关系?”
“当然有,如果你有在学校念书,现在就该在家里啃作业,而不是在地铁里挤大饼。”
“这也能算?”
“在我这儿就能算。”林刻刻傲然地昂起了下巴,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。
地铁很快抵达了终点站——市中心的商业街,巨大的人潮疯狂地向地铁外涌动着,林刻刻任由少女死死揪住衣角,闲庭信步地享受着恶臭的现代气息。
就像是两个极端相互冲撞,巨大的爆炸,引来了奇异而刺眼的光彩,与恶臭扑鼻的气味,这个就叫做生活。
譬如地铁口边蹲坐的那位乞丐老太,她就是其中的一个极端。
老太枯黄的手掌虔诚地伏在地上,保持着跪拜的姿势,将头深深地埋下,可那只破烂的铝碗中的钱,并没有增加,只有两枚一元的硬币,看起来脏兮兮的,或许躺在碗里很久没有被拿出来了。
林刻刻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,双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一阵,又摸索了一阵,然后,他摸到了裤兜的底部……那边的萧雪笙,早已在钱夹里取出了两张百元大钞,像是一块钱硬币似的,轻轻放到了那只铝碗中,引得路人一致的顿足。
林刻刻丝毫不觉得尴尬地耸了耸肩,又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头发,目光狡黠地说道:“你这是要多活十年的节奏啊。另外一百块钱算我借的怎么样,大叔也想多活五年啊。”
萧雪笙愤愤地瞪了他一眼:“不要!”
林刻刻讪讪地笑了一下,掏出兜里唯一的两元硬币,轻轻放入了老妇的碗中,催促着发呆的萧雪笙漫不经心地走出了地铁口。
老实而言,林刻刻总以为自己是个不拘泥世俗的家伙,换言之,在他眼中,女人清一色的是一双眼睛,一只鼻子,一张嘴巴的简易生命体,这就意味着他相当能够理解女人对于购物的狂热,毕竟你总不好对人家说“嗨,你好,看我的眼睛居然有两个,还有一张可以张开的嘴巴”,这是不靠谱的,所以装扮是必要的,必要地用于区分不同女人的工具。
当然,这仅仅是针对林刻刻而言,如果妇联卧底是真的存在的话,他会考虑改变一下这根深蒂固、顽冥不化的想法。
萧雪笙作为一名17岁,尚未被全方位荼毒的少女,却在购物方面,保持着与众多女性的共性,又慢又拿不定主意。
“这件怎么样?”她举起一件浅棕色的风衣,目光躲躲闪闪的,脸也红扑扑的。
“嗯,不错。”林刻刻翘着二郎腿,随手翻着杂志,心不在焉地回答道。
“这件呢?”十几分钟后,她换上了一件深褐色的针织毛衣,在原地打了个转。
“嗯,味道还行。”林刻刻喝着她买来的咖啡,如此回答道。
少女对于请一位不着调的大叔来鉴赏衣服,本就显得极为不好意思,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,只听到了“还行”两个字,欣喜地笑了起来,于是就定下了这件各种漏风且难看无比的毛衣。要知道,林刻刻的衣服都遵循着不会漏风的简单而实际的要求买下来的,平均价格在一百块左右,这就是说,刚才她将林刻刻一年的衣服都丢在了乞丐老太的碗中。
在卖场内的中餐馆中,两个人不停地争论着那件毛衣的好坏,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。
之后,走在卖场中时,萧雪笙红着脸对林刻刻说:“你不要跟来。”然后调头就跑开了。
林刻刻心想,你叫我不跟来,我就不跟来,叫大叔金贵的颜面放在哪里,于是就踢踏着鞋跟,兴致索然地跟了上去。
他发现少女像做贼似的,左顾右盼,在卖场里兜了一阵圈子,钻进了一家小店中。林刻刻走了过去,懒懒地打量着刺眼的粉红色招牌,几个扭曲的韩文,看也看不懂,于是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去。
“五彩斑斓,真是家不错的黑店啊。”林刻刻由衷地感叹道,丝毫不顾店内无数女性投来的刺人目光。
“这软软的手感不错,应该是用来当碗垫的吧。”林刻刻随手拿起一块亮晶晶的胶状物,紧锁眉头,认真地分析了起来。
大概是注意到了这名行踪诡异的大叔,店内的年轻女服务员勉强保持着微笑,走了过来:“先生,您是给家里的人买吗?”
林刻刻皱了下眉头,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:“家里人?嗯……这个我用也没关系吧,要知道我很怕烫的。”
“烫?呵呵,先生,您可以把家里人的尺寸告诉我。”
“尺寸?”林刻刻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,心想应该是说汤碗的大小吧,家里的汤碗一直很巨大的样子,然后他用手比了一下:“大概,这么大吧……”
“啊!那么大?”女店员大惊失色。
“一口就解决了,哪里算大?”
“一口!?”
林刻刻心想男人喝汤可不就是一口吗,怎么这女的这么不上道,于是很不爽地将那亮晶晶的胶状物扔了回去。
至于后来,萧雪笙从店里走出来,林刻刻把那碗垫的事和萧雪笙说了一下,她竟羞得满面通红,细如蚊声地说道:“那是女生用的胸贴。”
林刻刻很淡定地“哦”了一声,抽了口烟,悠悠吐出来,望着碧蓝的天空,拍了拍萧雪笙的肩膀,意味深长地感叹道:“作女人,真累。”
就因为这事,萧雪笙此后几乎一直在他耳边咕咕哝哝,抱怨个不停,活像个小怨妇。
霓虹十里,月光如虹,这个世间辗转了一日,又迎来了夜幕的降临。
走在前往地铁的路上,萧雪笙还一个劲儿地再说胸贴的事,让林刻刻很是心烦,干脆将掏出来的烟一口塞到萧雪笙嘴里,然后用火机替她点燃了火,随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。
“咳咳,好呛人。”阴风呼呼地灌入耳朵,看着少女吃苦的模样,林刻刻狡黠地笑了起来。
咚咚咚,地铁隧道中,脚步声不断地回荡着,久久不绝于耳,安静得能够将银针落地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。
萧雪笙还在努力地尝试着吸一口烟,林刻刻却一把将烟夺过来掐灭,眼珠飞快地在四周扫视起来。
“怎么了?”萧雪笙奇怪地问道。
“嘘,别说话。”林刻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神色异常警惕,嘴里喃喃道:“不对啊……”
“怎么不对了?”
林刻刻手指着入站的地铁,拥挤在身旁,那些形形色色而安静得诡异的人群,都保持着面朝左侧地铁的方向,明亮的灯光只映照了他们僵硬而极度不协调的背影,地铁轰轰的声音,从遥远的地方渐渐靠近。
萧雪笙不太明白,不解地问道:“没什么不对的啊。”她轻微的声音却恍若一记响雷,足以在偌大的站台内久久回荡。
林刻刻摇了摇头,紧紧皱起了眉头,肃然说道:“这边,是终点站的入站口,而起点,”他回过头,指着右侧的站台:“在那一边。”
萧雪笙陡然一愣,浑身打了个激灵,寒毛卓竖,脚下忽然就发软了。她的手指悄悄地抓住了林刻刻的袖角,眼珠死死地盯着前方,不敢朝旁边看哪怕一眼。
黑夜拉下了帘子,吞噬了所有的声音,拥挤的人群,安静地站在属于各自的位置上,面无表情地望着即将入站的地铁,这个世界,仿佛只剩下了地铁轰轰而来声响,愈来愈近,随后,一道豁亮的车灯,冲入了站台。
一列满布藤蔓,铁皮腐朽发黑的地铁,缓缓停靠在了站台边。
嗤,门打开了,车厢内空无一人,昏沉的光线,忽明忽暗,好似地狱深处驶来的扁舟,摆渡向那最深沉的黑暗与绝望中。
“喂,这可糟糕了,要是坐上去可就下不来了啊。”林刻刻戏谑地笑了起来,反手紧紧握住了萧雪笙的满是冷汗的手掌。
身旁,有一位中年妇女,机械地将脸转了过来,用空洞无神的双目牢牢地盯着林刻刻二人。渐渐的,其他人都将脸转了过来,涣散的瞳孔中空无一物,倒映出二人孤独无助的身影。
林刻刻的眼神渐渐变得如刀子一般凌厉,与之前的那般大叔形象截然不同,透着一股强大的信念:“运气真是好,出门一趟就碰到个大家伙。”
萧雪笙害怕地呢了一声,眼泪包在眼眶里,却不敢哭出声来。
林刻刻忽然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脑袋,又将她的手重新握紧,微笑着,颤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:“我说跑,你就立马往上面跑,拼命地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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